【AT导读】黄海森林国际会议中心运用系统性的思维理念，以会务功能为核心，实现了建筑、景观与景区运营三者间的高度融合与和谐共生。通过开放式空间布局的创新实践，借助可持续发展的技术策略，旨在打造一个既具有前瞻视野，又兼顾环境友好的非典型会议综合体。引用本文：孙菁芬,褚英男,石磊,等.限制与创造——森林公园中的非典型会议中心设计思考[J].建筑技艺(中英文),2024,30(8):12-26.
黄海森林国际会议中心
▲建筑北侧与黄海森林 ©夏至
推荐人：李兴钢
中国建筑设计研究院有限公司总建筑师，中国建科首席科学家，中国工程院院士。
从海南生态智慧新城数字市政厅、黄海森林国际会议中心、茶卡盐湖观光火车站、拱辰零碳社区中心等近年一系列创作，可以看到宋晔皓教授带领素朴设计团队在生态、可持续方面进行了大量研究性实践。每个创作都在能源、材料、建构上做出新的尝试，黄海森林国际会议中心项目亦是如此。
海滨、森林是环境，也是意象。依据功能需求化整为零的东西分区布局，自然拉开形成一条南北向内街，身披绿色鳞片般曲面活泼的风塔在两大体量之间矗立，既成为契合森林环境的标志形象，也是对外部自然风场环境的巧妙调适。两个圆形体量以渐变的绿色金属铝板和遮阳板为表皮，外部环绕的立体廊道和绿化拉索，强化了森林意象的同时，也将自然采光、遮阳纳入其中。随着连廊向上延伸，引导人们到达被曲面膜结构覆盖的屋顶平台，远处的水杉林映入视野，风在耳畔。重回对自然的感知，这一“立体森林”是建筑师在空中归还被建筑行为侵占的自然的一种设计表达，尽管比较质朴，但“可持续”这一核心始终值得学习。
黄海海滨国家森林公园，位于江苏省东台市，前身是1965年成立的东台林场，经过近60年的人工造林地貌改造，如今已是华东地区规模最大的人造生态林园，并获批成为国家级森林公园和国家4A级景区。为平衡森林公园内基础设施建造和自然生态林地，新建公建项目不仅要在集约的建设用地范围内完成任务要求，更需要在满足功能使用需求的前提下，最大限度地尊重森林自然景观并挖掘森林特色。
黄海森林国际会议中心不仅是一个建筑的单体设计，更是一个需要借助系统思维，以会务功能为核心，将建筑、景观、旅游一体化通盘考虑的整体设计，以此塑造黄海森林公园的自然生态新名片。
项目位于三相河南侧、美居酒店北侧，是区域内仅剩的一块建设用地，受建设用地面积的限制，红线范围仅为8850m2。虽然建设用地紧凑，但因其靠近酒店，森林公园希望借助这个项目，在提供各种会议场地的同时，解决缺失的康体、餐饮、娱乐等各类服务配套需求。因此，设计团队需要在此情况下，构建一个整体规模约1.9万m2的高密度、复合型公共建筑。
考虑到会议中心需要保证最大1000座的会议容量，并配备中小会议室和服务设施，设计在满足建筑内部会议大空间多功能使用的同时，需要尽可能尊重黄海森林公园的自然景观风貌，避免过大的建筑体量阻隔与会宾客充分欣赏三相河南侧的自然景观。另外，过大的体量对项目的可持续设计提出了新的要求，如何提高其使用效率、降低使用能耗、改善使用体验成为设计的挑战。
建筑体量通过一条通向滨河景观的内街通廊，被拆分为东西两个区域。两区之间设有接待区和垂直交通，伴随环绕建筑的立体户外绿化环廊，可360°全方位欣赏森林公园的自然景观，实现从户外空间直接进入东西区各层公共空间的可达性，既减小了建筑体量、消除了与自然景观的隔阂，又让建筑的形态紧凑、自由。
从功能布局上，整体建筑分为东区会议、中区接待书吧、西区餐饮商务配套三大板块。其中，东区以高品质的多功能会议厅为主，首层多功能厅约1200m2，层高13.6m，净高9m，跨3层，能容纳近千人活动，既能整合为整体大空间，也能拆分成三个独立的会议房间使用。
多功能厅外围的空间分作3层，首层为服务用房，包括备餐、家具储存等配套功能；二层和夹层配有贵宾接待室、若干小型会议室，作为东区会议功能多样性需求的功能配套；三层在多功能会议室顶部设有宴会厅和屋顶庭院，既能配合会议活动举办餐宴，又能作为分会场。东区所有会议相关房间都配有高品质的电声及会议系统，其室内设计为各种会议模式提供专业的声学和光学环境。中区接待书吧作为公共接待空间，可以将到达会务综合体的客人第一时间按其参与的活动引导分流。同时，书吧也是中央垂直交通核，可连接东区顶层宴会厅和西区的露天屋顶平台，便于西区屋顶水吧及泳池在夜间独立开放，不需通过东区和西区的建筑室内就能直达。
西区的3层空间主要作为餐饮和商务服务配套。一层的主题餐厅、二层的餐厅包间、三层的商务会所，还有屋顶层的270°观景隐边泳池和音乐水吧，既可服务会务综合体，又能补全南侧美居酒店的康体功能，提升整个区域的配套服务功能。
三个板块各有侧重，每个区域都采用了适合自身需求最紧凑的建筑体量，在不规则的用地红线内呈现形散神聚的态势，利用边界条件将剩余空间开阖变化，形成动线丰富的内街。
用三维交错的廊道打开封闭的建筑外壳，把户外自然渗透进室内。增加室内公共空间与户外的接触面，让东西区各层公共空间的公众便捷地进入空中连廊、室外平台和屋顶庭院，鼓励参会者在会议和餐饮的闲暇时间，全方位欣赏森林公园的自然景观。拆开后的体量借助串联东区、书吧、西区三大独立单体的多层立体连廊联合为整体，为黄海森林公园的参观公众提供了不进入建筑室内也能全方位观赏森林公园的立体漫步路径。
外挂廊道的宽度为1.8m，借助出挑钢梁悬挂在主体建筑外侧。为了不影响主体建筑外幕墙的安装与维护，立体廊道与建筑外墙留有300mm的缝隙，为工程施工预留了误差容错度。外挂的廊道借助其屋面排水的组织，利用外挂雨水沟设置的绿化种植槽，让绕建筑旋转的路径成为绿植陪伴的户外界面，既展现了立面特色，又隐于自然、融于环境。
▲北侧界面的户外风井与立体连廊 ©夏至
▲南侧入口内街与立体连廊 ©夏至
紧凑的用地带来了另外一个问题——如何处理公共空间。这里的公共空间是指除交通空间以外的共享空间。可以看到，建筑的室内公共空间非常贫乏，除了功能房间就是走道，偶尔几处前厅和中庭也是为了满足人流集散和茶歇休息等功能需求。而那些在常规公共建筑中给人们提供情绪价值的公共空间被翻转到室外，设置在各种被放大的三维连廊和不同形态的屋顶庭院里。究其原因，有外因的限制，但更多是内因的驱动。在建设用地紧凑甚至紧张的前提下，特殊的公共空间如果包裹在内部，势必把建筑体量撑大，考虑到内部采光、通风、消防、排烟等因素，建筑的设备负荷也会增大。所以，我们将公共空间翻转到户外，在降低设备负荷和用地负荷的同时，把室内的空间体验置换成室外的空间体验，扬森林公园之长，避会议中心之短。建筑的颜色呼应自然界四时的变化，借此隐于森林。即便拆解了建筑体量，相较于森林公园的自然环境，它依然是一个庞然大物。于是，我们借用迷彩的丛林法则，让建筑借助森林的颜色隐于整体环境之中。建筑主体取色于黄海森林公园周边植被一年四季的色彩变化，从春夏季节深浅不一的绿色系过渡到秋冬季节的黄色系，都能融于森林公园四季变换的自然景观中。
由于曲面的外墙轮廓对立面材料和建造精度的要求较高，我们用简单的幕墙工艺打造了整体性更高的丰富视觉效果。所有彩色金属板单元都是平面铝板，宽度约600mm，铝板单元借助角度调整实现平面拟曲。板缝设置100mm宽的外凸灰色扣盖，既能掩盖角度变化下的缝隙宽度，曲面拼合时有更好的容错度，又借助外凸扣盖的阴影，弱化平面拟曲时的折面感，从视觉上形成完整的曲面轮廓。
建筑的南侧和东侧，根据日照情况设置了彩色垂直遮阳片，实现遮阳效果的同时，强化了彩色曲面的视觉感受。窗洞口故意设置了高50mm、深150mm的曲线拉弯披水板，这也是建筑立面中唯一的曲线构件。因为它的展开面窄，所以方便加工成3~4m长的构件单元，以便在立面安装时形成连贯的曲面出挑边界，进一步强化建筑的曲面轮廓，实现饱满流畅的曲面外墙效果。建筑外立面的色彩虽然只有10种，但借助曲面带来的光感变化，丰富了色系的视觉效果。为了让人工的彩色立面与周边森林环境的过渡更自然，在空中连廊的外侧还设置了立体绿植，让建筑立面融于森林植被的色彩中。在这样的设计逻辑下，轻盈的白色屋面从一众绿色景观里脱颖而出，成为建筑标志性的轮廓和姿态。尤其在森林公园的深处，只要远远地看到两片轻盈的白色曲面浮在绿色的树梢上，就能找到会议中心的位置了。
建筑的整体造型为项目的可持续设计提供了空间基础。可分可合的体量为建筑的分区独立运营提供了良好的条件，便于后续分区的使用管理和减少建筑的运营能耗。在满足必要的会议及餐饮要求后，借助化整为零的拆分式布局，并利用圆形平面来减少体形系数，从而增强建筑的自然采光和通风。同时，表皮设计采用了与造型结合的外遮阳，降低建筑的运维能耗，符合低碳运营的要求。标志性的钢结构膜屋顶，优化了东西两区的屋顶内院和平台的户外风环境，提升了户外环境的舒适性，提高了屋顶空间的使用效率，从而满足多样的公共文化活动需求。中部的接待书吧尤其将自然采光通风策略运用到极致。书吧面积仅210m2，作为协调东西区的接待前厅需要容纳可通达两区的立体交通核，被设计成上小下大的拔风筒形态，上部为楼电梯交通外壳，底部放大为公共接待厅，中间有连桥平台与东西区的三层和顶层衔接。为了减少书吧的设备负荷，我们将其设计成一个半户外区域，顶部敞开，放大的玻璃屋顶将其罩住，解决雨水问题；玻璃屋顶的底端与开口之间设置防虫网，实现自然采光、通风、排烟、防雨的综合功效；底部借助双层外墙形成隐蔽的出入口，遮挡了南北对流的穿堂风，实现了半户外公共区的管理。在春秋过渡季，接待书吧可以凭借自身的自然通风保持舒适度；在冬夏的极端气候下，座位和接待区的局部空调可以用来优化人们活动区域的局部温度，提升舒适度。3.2 东西区膜结构屋顶配合原型空间的设计，提升室外环境品质西侧的膜结构叶片屋顶，对应底部的隐边泳池和屋顶酒吧，呈现朝上起翘的类双曲面状态。泳池区域的屋面起翘高，在遮阳的同时提供了更顺畅的风场环境，弱化了泳池区水面和屋顶的声音反射，避免了室内泳池经常出现的回声效果。夜间沿屋顶女儿墙安装的泛光灯照亮屋顶白膜，形成均匀柔和的屋顶泛光，给泳池和屋顶酒吧提供宁静的夜间氛围。
东侧的膜结构屋面为防水膜，为三层的内院提供类遮阳挡雨的环境。同时，因为东区内院的周边为封闭的走廊或会议厅，屋顶的曲面在内院外墙没有开口的情况下，通过曲面导风增强了庭院内过渡季的通风效果，春秋时分东区内院可以成为半户外的会议及活动场所。针对建筑设计与户外微气候的研究，我们不仅在设计之初进行模拟帮助预判，在项目建成后，持续追踪和测试数据，用来判断实施效果。运营阶段，我们测试了西侧屋顶顶棚下不同区域全天舒适度相关的环境指标（包括PMV热舒适度、温湿度、风速）等数据。以过渡季为例，西侧顶棚下方的屋顶平台区域提供了更舒适的热环境，而屋顶泳池一侧则能为休闲活动带来有阳光和吹风感的环境。3.3 户外立体连廊，把占用的建设用地以开放的活动空间还给公众和森林650m长的立体连廊从户外直接连接各层公共空间，鼓励和吸引着建筑内的使用者走出户外，营造健康、减碳的使用体验。同时，连廊也为森林公园提供了一处可以不进入室内，不打扰各种会议进程，就能全角度登高望远、欣赏森林公园风景的公共空间。它就像一条盘山路，既串连了山上的各个景点，又提供了丰富的观景角度，还是一个无需借助动力和设备的低能耗公共空间，与可持续和低碳的出发点相吻合。我们的终极目的，不是达到某个漂亮的能耗数据指标，而是极尽可能地把自然资源的效益最大化，把侵占的空间还给公众、还给森林，为公众的日常使用服务。森林公园的有机组成部分
项目建成后很快投入到森林公园的各种运营活动中，有各种国内和国际会议，也有接地气的民间婚礼、课程培训；有紧张高能的青少年全国象棋锦标赛，也有轻松愉悦的空中泳池时光音乐会、魔幻舞台剧等文艺活动。丰富的活动类型、大跨度的受众客群、独立高效的运营模式，是对我们设计理念最好的印证。运营团队将分而用之的理念发挥到极致，为东西区的每层空间都量身打造了特色的经营内容，并根据运营状况不断调整。
作为森林公园里的会议中心，它有着特色鲜明的非典型性，是突破传统会议中心设计模式的一次大胆尝试。从建筑本身来看，没有大气严谨的官式气派，也缺乏现代工业和工艺的精确。受当地施工水平和成本控制的限制，建筑中那些缺乏精确性的误差，给人一种带有田野气息和手工味道的工业感，可能在细节上显得不太精致，但在整体上却是一种带着松弛感的控制。正是这个项目内核简单、表面复杂的特性，给了它张弛有度的包容性，让这些不完美的“瑕疵”成为个性中的一部分，与黄海森林公园的郊野自然氛围相适配。项目名称：黄海森林国际会议中心
业主：黄海森林公园
建设地点：江苏省盐城市东台县
建筑、室内设计：清华大学建筑设计研究院有限公司素朴工作室
主创建筑师：宋晔皓、孙菁芬
建筑设计团队：解丹、石磊、史春雪、罗悦慈、王亿超、褚英男、高唯芷、刘馨忆（实习）、陈竹（实习）、邹雨菲（实习）、陈鑫星（实习）、张敬雯（实习）、党怡玮（实习）
室内设计团队：竟昕、羊宇翔、梅颖彦、石磊、岳子泓
机电设计：清华大学建筑设计研究院有限公司第八分院
景观设计：北京清华同衡规划设计研究院有限公司）
照明设计：清华大学建筑设计研究院有限公司同原照明工作室
声学顾问：清华大学建筑学院声学实验室
幕墙顾问：北京洪恩富瑞科技发展有限公司
现场服务：壹零壹壹（北京）设计咨询有限公司
用地面积：8 850㎡
总建筑面积：18 670㎡
设计时间：2021.07—2021.11
建设时间：2021.11—2022.12
摄影：夏至、褚英男、石磊、黄海森林公园、清华大学建筑设计研究院有限公司
